作者:佚名
(朱晖、朱穆、乐恢、何敞)
◆朱晖传,朱晖字文季,南阳宛人。家中世代衣冠。晖早年死去父亲,有气决。十三岁时,王莽失败,天下大乱,朱晖与外婆家人从田间奔入宛城。路遇一群贼人,持白刃劫诸妇女,掠夺衣服财物。昆弟宾客都惶恐,伏在地下不敢动。朱晖拔剑上前道:“财物都可拿走,诸母衣不许动。今日是我朱晖死的日子了!”贼人看他年小,其志很壮,笑道“:童子把刀收起吧!”就舍弃他们而走掉了。
起初,光武帝与朱晖之父朱岑都在长安学习过,有旧交。等到光武即位后,找朱岑,这时朱岑已死,于是召朱晖做郎。朱晖不久因病离职,卒业于太学。性情矜持严厉,进止必守礼节,诸儒生称赞他品德很高。永平初年,显宗的舅父新阳侯阴就仰慕朱晖的贤能,亲自去问候,朱晖避而不见。阴就又派家丞送礼,朱晖就闭门不受。阴就听见了,叹息道:“真是有志之士呀,不要夺其气节。”后来朱晖做了郡吏,太守阮况曾经想买朱晖家的婢女,朱晖不答应。等到阮况死了,朱晖便送厚礼至其家。有人讥讽他,朱晖说:“从前阮府君有求于我,我不敢闻命,的确是怕以财货污辱了他。现在相送,表明我不是有爱惜之意。”骠骑将军东平王刘苍听说后而提拔他,很有礼貌地待他。正月初一天明,刘苍应当入贺。按照旧例,少府给玉石。这时阴就为府卿,贵而骄,官吏傲而不守法。刘苍坐朝堂之上,更漏将尽,而求玉石找不到,刘苍回头对掾属说“:怎么回事?”朱晖望见少府主簿手持玉石,就去欺骗他道:“我多次听说有璧玉而不曾见过,请给我看看。”主簿把璧给朱晖,朱晖回头召令史奉之于刘苍。主簿大吃一惊,连忙报告阴就。阴就说:“朱掾是义士,不要再求他了。”更以另一玉石朝见。
刘苍行礼已毕,对朱晖说:“属者掾自认为与蔺相如哪个强些?”皇上听说称其勇敢。后来当幸长安时,想严格调整宿卫,所以用朱晖作卫士令。再升为临淮太守。朱晖好讲节操,有所拔用,都严厉执行。一些报怨之人,以义犯率,朱晖都替他们求其理,多得到生济。那些不义之囚,立即倒下。吏人对朱晖十分畏爱,作歌道“:强直自遂,南阳朱季。吏畏其威,人怀其惠。”几年后,因违法免去官职。朱晖做官很刚直,被上司所忌,多次被弹劾。自从去临淮后,屏居野泽,布衣蔬食,不与邑里交往,乡党讥讽他不与众同。建初年间,南阳大饥荒,米每石值钱千余,朱晖全部分散家资,分给宗里故旧中的贫弱之人,乡族都归附他。起初,朱晖之同县人张堪素有名称,曾经在太学里看见朱晖,很器重他,与朱交朋友,并握着朱晖之手臂说“:想把妻子托付给朱晖。”朱晖认为张堪是先辈,举手不敢答话,从此以后再没有见面。张堪死后,朱晖听说其妻子贫困,于是亲自去看视,并厚赈赡他们。朱晖的少子朱颉觉得奇怪而问道“:大人不与张堪交朋友,平生未曾听说过,子孙感到奇怪。”朱晖说:“张堪曾经有知己之言,我早记在心上了。”朱晖又与同郡陈揖交情很好,陈揖死得较早,有遗腹子陈友,朱晖常同情他。等到司徒桓虞做了南阳太守,召朱晖之子朱骈为吏,朱晖辞掉朱骈而推荐陈友。桓虞十分叹息,于是召了陈友去。他之义烈就是这样。
元和年间,肃宗出外巡狩,告诉南阳太守问候朱晖的起居情况,召拜朱晖为尚书仆射。岁中迁为太山太守。朱晖上疏请求留中,诏书同意了。于是上书谈政治,陈密事,深深受到嘉奖和采纳。诏报上说“:弥补公家的缺漏,不累清白之素质,这是美善之士。俗吏苟且投合,曲意面从,进无蹇难之志,却无退思之念,担心很久。只有今所言,适合朕的心愿。先生勉励吧!”这时谷价昂贵,县官经费不足,朝廷十分着急。尚书张林上书道“:谷贵的原因,由于钱贱的缘故。可尽量封钱,一律取布帛作租,让天下通用。又盐,食物中急需之物,虽贵,人不能不要,可由官出卖。又应通过交阝止、益州上计吏往来之便,买珍宝,收采其利,武帝时所谓均输的办法。”于是下诏给尚书们通议。朱晖上奏认为张林之计不可行,事情就罢了。后来陈事者又有重复张林之议的,认为对国有利,帝同意了,有诏施行。朱晖又独奏道“:王制,天子不讲有无,诸侯不讲多少,做官的人不与百姓争利。今均输之法与贾贩没有区别,盐利归官,则下民穷急,布帛为租,则吏多从中捣鬼,的确不是明主所应当实行的办法。”皇帝最后认为张林等的话是对的,得到朱晖重议,便发怒,责备诸尚书。朱晖等都自请坐牢。三天后,诏赦免了他们。诏说:“国家愿意听取不同意见,老臣们没有过失,诏书错了,为什么自请坐牢?”朱晖于是称病太重,不肯再参加议政了。尚书令以下都很恐惧,对朱晖说:“现在面临责备,为什么称病不出,其祸不小!”朱晖说“:年纪已八十了,蒙皇恩能在机密,应当以死相报。如果心知不可而顺着旨意附和,有负臣子之义。今耳目无所闻见,等待死命好了。”于是闭口不再说话。诸尚书不知所为,便一起弹劾朱晖。皇帝明白了大家的意思,也就不予追究。
过后几日,诏使直事郎问候朱晖的起居,派太医看病,太官赐食。朱晖于是起身谢恩,又赐钱十万,布百匹,衣十套。后来朱晖升为尚书令,朱以老病请求退休,拜为骑都尉,赐钱二十万。和帝即位,窦宪北征匈奴,朱晖又上疏进谏。不久,病死了。儿子朱颉,修儒术,安帝时至陈为相。朱颉的儿子是朱穆。
◆朱穆传,朱穆字公叔。五岁时,便有孝顺之名。父母有病,常不饮食,病稍愈才恢复正常。到了壮年很好学习,在讲诵方面多下功夫,有时想问题专心时,衣冠丢失了还不自知,颠队阝亢岸。他的父亲常认为他太专心近似愚笨,差不多不知道数马足。朱穆更加精心钻研学问。开始被举为孝廉。顺帝末年,江淮一带盗贼群起,州郡不能制止。有人劝大将军梁冀道:“朱公叔文武全才,海内奇士,如用他做谋主,贼人不难平定。”梁冀也常听到朱穆的名声,于是提拔他,让他管军事,很被亲近和重视。等到桓帝即位,顺烈太后临朝听政,朱穆认为梁冀有权有势,希望他能扶持王室,于是推断灾异发生的根源,写一篇奏记劝戒梁冀道“:穆想到明年是丁亥之岁,刑德合于乾位,《易经》讲的龙战之会。它的文字说‘:龙战于野,其道穷也。’说的是阳道将胜而阴道将负的意思。今年九月天气郁闷,五位四候连失正气,这是互相说明问题哩。善道属阳,恶道属阴,如果修正守阳,摧折恶类,那么福就跟着来临了。穆每事不会做,只是喜好学习,传授于老师,时有可试。愿将军想想我的愚言,重纳诸儒的意见,而亲近忠正之士,断绝小人之道,专心于朝政,割除个人私心,广求贤能之才,排斥小人之邪恶。做人君的不可不学习,做人臣的当以天地顺道渐渍其心。应替皇帝选置师傅和侍讲之人,找一些小心忠笃敦礼之士,将军和他们一道,参劝讲授,师贤法古,这好比靠着南山坐在平原,谁能倾倒它呢!今年夏天,月晕房星,明年当有小灾。应该杀掉一些被天下所怨恨的奸臣,来杜塞灾咎。
议郎、大夫之位置,本应是一些儒术高行之士去干,现在多半不是他们;九卿之中,也有不能胜任的,希将军考察。”又推荐种詗、栾巴等人。而第二年严鲔谋立清河王蒜,又黄龙两次在沛国出现。梁冀不学无术,便以朱穆“龙战”之言为应验,于是请种詗作从事中郎,荐栾巴做议郎,举朱穆高第,做侍御史。这时同郡赵康叔盛,隐居在武当山,清静不愿做官,以经传教授门徒。朱穆年已五十,于是奉书称弟子。等到赵康死后,朱穆丧之如老师。他这种尊德重道的行为,被当时人所佩服。朱穆常感到当时风俗浅薄,慕尚敦厚,于是写了《崇厚论》。又著一篇《绝交论》,也是矫正时弊之作。梁冀骄傲暴虐不改,朝野十分怨恨,朱穆因为是梁的故吏,害怕他积恶招祸,又上书谏道:“古时的英明君主,必有辅德之贤臣,规谏之官,下至器物,铭书成败,以防止出现差错。所以君有正道,臣有正路,从之如升堂,违之如赴壑。现在将军地有申伯之尊,位在群公之首,一日行善事,天下归顺,终朝做坏事,四海遭殃。近来,官吏百姓都匮乏,如以洪水虫灾为害。京师诸官费用增多,诏书发调有时至十倍之多。各人都说官无见财,都归百姓所出,采用扌旁掠割剥之手段,强迫命令满足要求。公赋本来很重,私人剥削不少。地方的牧守长吏,多半不是严格挑选的人,贪聚无厌,遇人如虏,有的人死在瞂击拷打之下,有的人被迫自杀。又官吏掠夺百姓,都是用尊府的名义。于是将军结怨于天下,吏人酸毒,道路嗟叹不止。从前秦朝政治烦苛,百姓土崩瓦解,陈胜奋臂一呼,天下人声鼎沸,而当面讨好之臣,还说太平无事。讳恶不改,卒至灭亡。从前永和末年,纲纪稍有松弛,颇令人失望。
四五年光景,而财空户散,下有离心。马免之徒乘敝而起,荆州扬州之间,差点出了大患。幸亏顺烈皇后初政清静,内外同心协力,才得讨平下来。现在百姓担心,困难甚于永和,内非仁爱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国之计所宜久安。将相大臣,与元首共于一体,共坐一车奔驰,同乘一船出海,如果车覆船沉,患难共同遭际。难道可以去明即暗,冒险自安,主孤时困,而没有人出来挽救么!应当及时更换不称职的人,减省第宅园池之费用,拒绝郡国奉送的财物。内以自明,外解人们的疑惑,使挟奸的污吏没有依托,司察之臣得尽耳目之责。法度既张,远近清壹,那么将军就身尊事显,德泽永耀后世。天道明察,无言不信,希您省览。”梁冀不采纳,而放纵更加厉害,而且左右收受馈赠贿赂,与宦官往来密切,任命他的子弟、宾客作州郡要职。朱穆又上书极谏,梁冀始终不觉悟。梁冀回报一书说:“这样,我就没一件好处么?”朱穆言辞虽然恳切,但也不认为有罪。
永兴元年(153),黄河涨水,数十万户人受水灾,百姓饥荒,流移道路。冀州盗贼更多,所以提拔朱穆作冀州刺史。冀州人有宦者三人做中常侍,并以檄文谒见朱穆。朱穆恨他们,辞不相见。冀部令长听说朱穆已渡河,解除印绶离去的有四十余人。等朱穆到职,奏劾诸郡,至有自杀的。朱穆以威略权宜,尽杀贼人头目。举劾权贵,有的人竟死在狱中。有宦者赵忠死了父亲,回到安平埋葬,擅作....、玉匣、偶人陪葬。朱穆听到,下郡案验。吏害怕朱的严明,于是挖墓剖棺,陈尸出之,而且收捕其家属。皇帝听了大怒,召朱穆到廷尉那里,输作左校。太学书生刘陶等数千人到朝廷上书讼穆道“:伏见施刑徒朱穆,站在公家立场,忧虑国家大事,拜州之日,志在清除奸恶。可是中常侍倚仗贵宠,父兄子弟布在州郡,争为虎狼,噬食小人,所以朱穆张理天网,补缀漏目,罗取残害之徒,以塞天意。由此内官都恨得要命,毁谤烦兴,谗言仍作,极其刑谪,输作左校。天下有识之士,都认为朱穆勤同禹、稷而被共工、鲧之害,如果死者有知,那么唐帝怒于崇山,舜帝将在苍梧忿怒了。当年中官接近皇上,窃持国家权柄,手握王爵,口含天宪,运用赏赐就使饿隶富比季孙,运用处分就使伊尹、颜回化为夏桀、盗跖。可朱穆独个亢然不顾自身受害。不是他恶荣而好辱,恶生而好死,而是感到王纲之不持,怕天网之久失,所以竭心怀忧,替皇上深谋远虑。臣愿受黥首系趾的刑罚,代替朱穆校作。”皇上看了奏折,于是赦了朱穆。
朱穆在家住了几年,在朝诸公多有相推荐的,于是征拜为尚书。朱穆深恨宦官,到了台阁后,早晚与他们共事,立志想除掉他们。于是上疏道“:按汉朝旧例,中常侍参选士人。建武以后,才全用宦者。从延平以来,渐渐更加贵盛,假貂..之服饰,处侍中之重任,天朝政事,一经他们之手,权倾海内,宠贵没有极限,子弟亲戚,都担负重任,所以放滥骄溢,没有人能制止。凶狡无行之徒,媚以求官,恃势怙宠之辈,渔食百姓,穷破天下,空竭小人。愚臣以为这班人可以全部罢省,恢复往初,按旧规章,更选海内清淳之士,明达国体之人,以补充他们的位置。陛下可成为尧舜之君,众僚都做稷契之臣,百万黎民都蒙受圣化了。”皇帝不采纳。后来朱穆因进见,口中又陈述道“:臣听说汉家旧典,设侍中、中常侍各一人,总览尚书之事,黄门侍郎一人,传发书奏,都引用士人中有族望的。自和熹太后以女主称制,不接见公卿,用阉人做常侍,小黄门通令两宫。自此以来,宦者权倾人主,使天下穷困。应该一律罢遣,博选耆儒宿德之人,参与政事。”皇帝大怒,不答应。朱穆伏地不肯起来。左右传声令出,好久才趋而去。从此中官多次因事称诏诋毁朱穆。朱穆素性刚直,不得意,居家不久,愤懑长了疽疮。
延熹六年(163)死去,时年六十四岁。做官几十年,蔬食布衣,家中没有余财。公卿共同上表说朱穆立节忠清,虔恭机密,守死善道,应该得到旌宠。朝廷策诏褒述,追赠益州太守。所著论、策、奏、教、书、、记、嘲,共二十篇。朱穆以前在冀州,所提拔的人都是清德长者,多数做到公卿、州郡。儿子朱野,少有名节,仕至河南尹。起初,朱穆父亲死了,朱穆与诸儒生考依古义,谥叫贞宣先生。等朱穆死后,蔡邕又与门人共述其德行,谥为文忠先生。
◆乐恢传,乐恢字伯奇,京兆长陵人。父乐亲,做县吏,得罪了县令,被捕将杀。乐恢年十一岁,常俯伏寺门,昼夜号哭。县令听见而怜悯他,立即放出乐亲。乐恢长大后好经学,以博士焦永为老师。焦永做河东太守,乐恢随焦到官所,关门读书,不和别人交往。后来焦永因事被查考,他的学生们都因替他打通关节被捕,乐恢独个清白不被法所污染,于是立志做名儒。乐恢性廉直特立,行为不合己意的人,即使很有权势也不和他结交。信阳侯阴就多次送礼请恢,恢绝不作答复。后来乐恢做本郡的小官,太守因犯法被杀,老朋友不敢来往,乐恢独自奔丧行服,因以抵罪。回来后,又做功曹,选举时公正不阿,请托无所容。同郡杨政几次当众诋毁乐恢,后来乐恢仍举杨政之子作孝廉,由此乡里都归服他。后来提升到司空牟融府。正逢蜀郡太守第五伦代牟融做司空,乐恢认为与伦是同郡人,不肯留任,推荐颍川杜安而自己告退。诸公多赞美他的品行,几次征召他,都不应召。后来朝廷征召乐恢作议郎。正逢车骑将军窦宪出征匈奴,乐恢几次上书谏争,朝廷称他忠实。入为尚书仆射。这时河南尹王调、洛阳令李阜与窦宪交情很厚,纵舍自由。乐恢劾奏王调、李阜,并涉及司隶校尉。他所揭发检举之人,没有什么回避,所以贵戚们恨了他。窦宪之弟夏阳侯窦王襄想去问候乐恢,恢谢绝不和他来往。
窦宪之兄弟放纵,而恨乐恢不附和自己。乐恢之妻对乐恢说:“古时有容身避害之人,你何必以言取怨?”乐恢叹道“:我怎么忍心吃白饭站在人家的朝廷呢!”于是上疏谏道“:臣听说百王的过失,都由于权柄落在下面。大臣主持国政,常因势盛为咎。想起先帝,圣德不够久长,早弃万国而去。陛下正是年富之时,继承大业,诸舅不应干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经书上说:‘天地乖互,众物夭伤。君臣失序,万人受殃。’政治出差错而不纠正,将产生不测之祸。当前之措施,上面应以义自割,下面应以谦自引。四舅可长保爵土之光荣,皇太后永无惭负宗庙之忧虑,这是上等之策。”书奏上去不被理睬。当时正是窦太后临朝听政,和帝没有亲自过问国事,乐恢以自己的意见不被采纳,于是称病请求退职。朝廷下诏赐钱,派太医看病。乐恢推荐任城郭均、成阳高凤,而自己称病厉害了。朝廷拜乐恢作骑都尉,乐恢上书辞谢道:“仍受大恩,无以报效。政治落在大夫之手,这是孔子所痛恨的事;世卿掌握大权,《春秋》提出警戒。圣人所担心的,不是空话。近世外戚富贵,必有骄溢之败。今陛下思慕山陵,没有过问政事,诸舅宠盛,权势达于四方。如果不能自己减损,诛罚之罪必将到来。臣寿命将尽,临死竭尽愚忠,希望得到留神。”诏听上印绶,于是回到乡里。窦宪因此责成州郡对乐恢进行迫害,乐恢于是饮药而死。弟子穿孝服送葬的几百人,百姓都悲痛伤心。
后来窦氏被杀,皇帝开始亲政,乐恢之门生何融等上书陈述乐恢的忠节,朝廷赐其子乐己为郎中。
◆何敞传,何敞字文高,扶风平陵人。他的先辈家在汝阴。六世祖比干,向朝错学《尚书》,武帝时做过廷尉正,与张汤同时。张汤持法深而比干讲究仁恕,几次与汤争,虽不能尽得胜,但所济活的有千数。后来升为丹阳都尉。于是搬到平陵住。何敞之父何宠,建武年间做过千乘都尉,因病免职,便隐居不做官。何敞性格主张公正。自认为兴趣爱好不合时务,每次有请召,常称病不应。元和年间,授职太尉宋由府,宋由待他以特殊礼节。何敞论议甚高,常引大体,多所匡正。司徒袁安也很敬重他。这时京师及四方累有奇异的鸟兽草木,言事的认为是祥瑞之兆。何敞通晓经传,能为天官,意思很讨厌。于是对二公说:“祥瑞应该依德而至,灾异也因政而生。所以瞿鸟鹆来巢,昭公有乾侯的灾难;西狩获麟,孔子有两楹之殡葬。海鸟避风,臧文祀之,君子讥诮他。现在异鸟翔于殿屋,怪草生于庭际,不可不注意。”宋由、袁安表现害怕的样子不敢回答。不久而肃宗驾崩了。当时窦氏专政,外戚奢侈,赏赐超过规定,仓帑虚空了。何敞报告宋由说:“我听说侍君的意义,在于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看看历代世主时臣,没有不各想有所作为,垂之永久,然而平和之政万中无一的,大概因为圣主贤臣不能碰在一起的缘故。现在国家正秉聪明之大道,明公履行温和之纯德,君臣相合,天下翕然,治平之化,现在大有希望。
孔子说‘:如有用我者,三年有成。’现在明公视事,出入两年,应当克己,以酬四海之心。《礼记》说,一年收成不好,君王就减少衣服膳食。天下百姓不足,好像自己造成的。可现在连年水旱之灾,人无收获,氵京州缘边一带,西羌犯边为害。男子疲于打仗,妇女劳于转运,老幼孤寡,叹息相依为命,又中州内郡,公私屈竭,这正是该减膳节用之时。国恩覆载天下,赏赐过度,只听说腊月赏赐一项,自郎官以上,公卿王侯以下,至于用空帑藏,损耗国家资财。公家的费用,都是百姓之劳力换来。明君赏赐,应有品制,忠臣受赏,也应有限度,因此夏禹用玄圭,周公受束帛。今明公位尊而任重,责深而负大,上当匡正纲纪,下当安抚百姓,难道只是空空不违圣旨就罢了!应该先正自己以作群下的表率,退还所得赏赐,表明利害得失,奏请王侯回到各自的封地,除苑囿之禁令,节省多余的费用,赈血阝穷困的孤寡,那么恩泽下达,黎民高兴,上天聪明,必有立刻报应。使百姓歌功颂德,史官纪录德政,难道只有子文逃禄,公仪退食之比吗!”宋由不能采用。当时齐殇王子都乡侯刘畅奔吊国忧(章帝驾崩),上书未报,侍中窦宪便派人刺杀刘畅于城门屯卫之中,而主名不立。何敞又对宋由说:“刘畅宗室近亲,茅土藩臣,来吊国之大忧,上书待报,亲在武卫,遭此毒手。奉宪之吏,无指望的讨捕凶手,踪迹不明显,主名不立。我算是手臂之列,职务就是守卫盗贼,所以想亲到发难之所,查清变故,而司徒司空认为按旧例丞相不参与贼盗之案。从前陈平在战争年代,还知道宰相之职分,他说:‘(宰相)外镇四夷,内抚诸侯,使卿大夫各得其宜。’现在司徒、司空、执事们不深惟大义,惑于所闻,公然放纵坏人,谁也不追究过失。只有明公运独见之明,明白无疑,敞不尽所见,请独奏案。”宋由才允许了。司徒司空两府听到何敞的行动,都派主知盗贼之曹跟随着,于是查明具体事实,京师称赞做得很正当。何敞以高第拜为侍御史。
当时以窦宪为车骑将军,大肆调发军队出击匈奴,而诏使者是窦宪的弟弟窦笃、窦景都起了官邸,兴造劳役,百姓悉苦。何敞上疏谏道“:臣听说匈奴成为桀逆很久了。高帝平城之围,吕后女曼书之耻,这两次耻辱,臣子所为捐躯而必死,高祖、吕后忍怒还忿,舍而不杀。想到皇太后秉承文母(文王之妻大姒)的节操,陛下履平安之姿态,匈奴没有逆节之罪,汉朝没有可惭之耻,而盛春农忙季节,兴动大役,百姓怨恨,都怀不高兴的心情。而卫尉窦笃、奉车都尉窦景修治馆第,弥街绝里。臣虽是器小之人,也感到奇怪,以为窦笃、窦景是亲近的贵臣,应当作百官的表率。现在众军在道,朝廷着急,百姓愁苦,县官无用,而连忙建造大房屋崇饰玩好,这不是垂美德于后世的办法。应当暂罢工匠,专忧北边,怜恤百姓的穷。”书奏上去不得省察。后来何敞拜为尚书,又上封事道:“忠臣忧心世事,犯了君主严颜,讥刺贵臣,以杀身灭家为下场而还在干,为了什么呢?君臣之义太重,不得不这样。臣看那些往事,国之危乱,家之将凶,都有原因,道理明摆着。从前郑武姜之爱共叔段,卫庄公宠爱公子州吁,爱而不教,终至凶戾。由此看来,爱儿子像这样,犹如饥饿时给毒药吃,正是害了他呀。大将军窦宪,开始遭大忧,公卿上奏,想使他掌管国事,窦宪很谦虚,坚辞盛位,恳恳勤勤,讲得深重,天下人听了,没有人不高兴。现在过了没有几年,大礼还未终结,猝然中途变卦,兄弟在朝专权。窦宪掌握三军的重任,窦笃、窦景总揽宫卫的大权,而虐用百姓,奢侈过度,杀戮无罪之人,觉得心情痛快。现在议论凶凶,都说这是叔段、州吁又出生在汉朝了。臣下看公卿都持两端观望的态度,不肯说直话,以为宪等如果有努力不懈之心,那就己受吉甫褒奖申伯之功。如果宪等陷于罪恶性的深渊,那就自取陈平、周勃顺吕后之权,始终不以宪等吉凶为忧哩。臣敞的区区之心,的确想计策两安,绝其绵绵,不成网罗,塞其涓涓细流,不成江河,上不让皇太后损文母之称号,陛下没有誓及黄泉之讥,下使宪等得以长久保持其福..。
然而奴婢之计谋,上安主父,下存主母,还不免于严怒。臣想到累祖蒙恩,至臣已经八代,又以愚陋之才,十年间,历显位,备机近,每念厚德,忽然忘生。虽然知道话说出来必有杀身之祸,而冒死吐尽忠言,就是不忍看到大祸临头而默不作声、苟全性命哩。驸马都尉..,虽在二十年华,有不忍之忠心,请求退身,原页抑家权。可与之参谋,听顺他的意见,的确是保全宗庙之妙计,窦氏之幸福。”何敞多次恳切进谏,说出窦氏兄弟的罪过,窦宪等十分恨他。这时济南王刘康尊贵骄傲极了,窦宪就提出让何敞做济南太傅。何敞到了济南,用道义辅佐刘康,几次引法度谏正他,刘康敞礼何敞。一年多后,何敞升为汝南太守。何敞恨文俗吏以苛刻求当时名誉,所以在职时用宽和为政。立春那天,召督邮回府,分派儒术大吏案行属县,表彰孝悌有义行的人。举冤狱,按《春秋》的义法来判断。因此郡中没有怨恨之声,百姓被恩礼所感化。那些居在外边的,都回家养父母,父母死了的追行丧服,推财相让的二百多人。设立礼官,不任文吏。又修理鱼同阳旧渠,百姓赖以灌溉,垦田增加三万多顷。吏人都刻石立碑,颂扬何敞的功德。后来窦氏失败,有司奏何敞之子与夏阳侯友情很厚,因此免去官职。
永元十二年(101)又征召,三迁五官中郎将。何敞常常痛恨中常侍蔡伦,伦深憾之。元兴元年(105),何敞因为祠庙严肃,微疾不斋,后来邓皇后上太傅禹冢,何敞起随百官会,蔡伦于是奏何敞诈病,因抵罪。死在家中。
参考资料:
《后汉书》是一部由我国南朝刘宋时期的历史学家范晔编撰的记载东汉历史的纪传体史书。与《史记》、《汉书》、《三国志》合称“前四史”。书中分十纪、八十列传和八志(司马彪续作),全书主要记述了上起东汉的汉光武帝建武元年(公元25年),下至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共195年的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