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佚名
俗话说:“世乱识忠臣。”的确如此啊!五代时候,不能认为没有忠臣,我得到保全志节的义士三人,作《死节传》。
王彦章字子明,郓州寿张人。
年轻时当兵,侍奉梁太祖,任开封府押衙,左亲从指挥使、行营先锋马军使。
梁末帝登位,升任濮州刺史,又调任澶州刺史。
王彦章为人骁悍勇猛有力,能赤脚踩在荆棘上走一百步。
手持一杆铁**,骑马奔驰冲杀,迅猛如飞,而没有别的人能举起他的铁**,军中称他为王铁鎗。
梁、晋争夺天下,彼此成为劲敌,惟独王彦章心里常常轻视晋王,对人说:“亚次不过是斗鸡小儿罢了,哪里值得畏惧呢!”梁分魏、相等六州为两个镇,怕魏州军队不听从指挥,派王彦章率领五百骑兵进入魏州,屯驻在金波亭以防兵变。
魏州军队果然作乱,晚上进攻王彦章,王彦章南逃,魏州人向晋投降。
晋军攻破澶州,俘获王彦章的妻子儿女带回太原,赐给他们住宅,供给的东西很齐备,秘密派使臣招降王彦章,王彦章斩杀使臣自绝后路。
但晋人害怕王彦章在梁,一定要招降他,对他的妻子儿女更好了。
自从梁失去魏、博二州,和晋沿黄河两岸驻军,王彦章常常担任先锋。
升任汝、郑二州防御使、匡国军节度使、北面行营副招讨使,又调任宣义军节度使。
这时,晋已完全占据黄河以北,用铁锁截断德胜口,在黄河南、北两岸修筑两座城寨,号称“夹寨”。
而梁末帝昏庸荒乱,小人赵岩、张汉杰等专权,大臣老将多遭受谗言离间,王彦章虽任招讨副使,而谋略不被采用。
龙德三年夏,晋攻占鄣州,梁人十分恐惧,宰相敬翔眼看事情危急,把绳子藏在靴中,进宫见梁末帝,哭泣着说:“先帝夺取天下,不认为我不贤,我的谋略无不被采用。
如今强敌还没有消灭,陛下忽视我的意见,我不受重用,不如去死!”于是拿出绳子准备自缢。
梁末帝让人制止他,问他想说什么。
敬翔说:“事情危急了,非王彦章不行!”梁末帝于是召王彦章任招讨使,任命段凝为副使。
梁末帝询问破敌的期限,王彦章回答说:“三天。”左右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王彦章接受任命出征,飞驰两天赶到滑州,摆酒大宴,暗中派人在杨村准备战船,命令六百身穿镗甲的士兵都手持大斧,载上锻铁的工匠,带上鼓风器和柴炭,顺水而下。
王彦章聚集众人饮酒,酒喝到一半,假装起身更衣,率领几千精兵,沿河奔赴德胜口,船中的士兵挑起铁锁把它烧断,趁势周大斧砍断浮桥,而王彦章率兵猛攻南城,浮桥已断,南城于是被攻破,大概是三天吧。
这时唐庄宗在魏州,以朱守殷守夹寨,听说王彦章任招讨使,震惊地说:“王彦章骁悍勇猛,我曾避开他的锋芒,不是朱守殷能够对付的。
但王彦章的兵力少,速战速决纔有利,一定会猛攻我的南城。”随即飞马前去营救,走了二十里,遇上夹寨报信的人报告说:“王彦章的军队已到了。”等唐军赶到,南城已被攻破了。
唐庄宗拆除北城做成木筏,下浮至杨刘,和王彦章的战船都在黄河上漂浮,双方各沿一岸行驶,每当船筏接近就交战,一天几十次交锋。
王彦章到达杨刘,几乎要攻克了。
晋人在博州束岸修筑堡垒,王彦章率兵进攻,设能攻克,返回来攻打杨刘,战败。
这时,段凝已有二心,和赵岩、张汉杰相勾结,王彦章素来刚烈,气愤梁一天天削弱,而痛恨赵岩等人的所作所为,曾对人说:“等到我攻破贼军回来,将诛杀奸臣来告知天下。”赵岩等人听说后很害怕,和段凝协力想搞垮他。
攻破南城时,王彦章和段凝分别撰写捷报奏闻,段凝派人告诉赵岩等人隐瞒王彦章的捷报而上报自己的,梁末帝开初还怀疑这事,不久使臣到军中,只是赏赐慰劳段凝而不赏赐王彦章,士兵们都大惊失色。
到杨刘兵败时,段凝于是上书说:“王彦章饮酒轻敌纔导致兵败。”赵岩等人从中日夜诋毁他,于是罢免王彦章,任命段凝为招讨使。
王彦章飞驰到京师进见,用手板在地上指画,陈述胜败的过程,赵岩等人暗示有关官员弹劾王彦章不恭敬,勒令他回家。
唐军进攻充州,梁末帝召王彦章,让他把守东路。
这时,梁的强兵都归属段凝,京师只有保卫皇帝车驾的骑兵五百人,都是刚刚招募的士兵,不能用,于是将他们归属玉尘章,而以张漠杰监督他。
王彦章到达递坊,因兵少战败,退守中都:又被打败,和他的亲兵一百多人拼死作战。
唐将夏鲁奇素来和王彦章关系很好,分辨出他的口音,说:“这是王铁鎗!”举起长矛刺他,王彦章伤得很重,战马仆倒,被抓获。
唐庄宗见到他,说:“你常常把我看成小孩子,现在服输了吗?”又说:“你是会打仗的人,为什么不守兖州而守中都呢?中都没有壁最,拿什么固寄?”王彦章回答说:“大势已去,不是个人的力量能够改变的!”唐庄宗感到凄怆,赐给他药以便医治他的创伤。
王彦章是个武臣,设有读遇书,常用俗语对人说:“豹死留皮,人死留名()”他对于忠义,大概是出白天性。
唐庄宗喜爱他的骁悍勇猛,想保全他,让他活下来,派人安慰晓谕王彦章,王彦章推辞说:“我和陛下血战十多年,如今兵败力尽,不死又等什么呢?而且我受梁的恩德,不死不能报答,哪有早晨服事梁晚上却服事晋的道理,这样活着有什么脸面见天下的人呢!”唐庄宗又派唐明宗前去开导他,千彦章因为创伤,卧床不能起来,抬头看着唐明宗,叫他的小字说:“你不是邈估烈吗?我难道是苟且偷生的人?”于是被杀,时年六十一岁。
晋高祖时,追赠王彦章为太师。
和王彦章同时的人裴约,是潞州下级军官唐庄宗任李嗣昭为昭义军节度使时,裴约凭借副将的身份守泽州。
李嗣昭死后,他的儿子李继韬以泽、潞二州反叛,向梁投降,裴约召集他州中的人哭泣着晓论说:“我跟随已故的节度使二十多年,亲眼见到他分发财物犒赏士兵,想要向梁报仇,但却不幸早死。
如今郎君还没有办完父亲的丧事,就违背父亲的意愿,我能死在这里,不能随他归附梁!”众人都感动得落泪。
梁派董璋率兵包围他们,裴约和州中人抵抗坚守,向唐庄宗求救。
这时,唐庄宗正和梁军在黄河打仗,并且已经建立国号,听说李继韬反叛投降梁,露出十分忧虑的神色,到获知裴约一人没有叛降时,高兴地说:“我对李继韬何曾慢待?对裴约何曾厚爱?而裴约却能够辨别逆顺!”望着符存审说:“我不吝惜把泽州让给梁,一个州容易得到,裴约这样的人才难得。
你看着合适的机会,替我把裴约带来。”符存审率领五千骑兵奔驰到辽州,而梁兵已攻破泽州,裴约被杀。
到周世宗时,又有刘仁赡。
刘仁赡字守惠,彭城人。
父亲刘金跟随杨行密,任潦、滁二州刺史,以骁悍勇猛出名()刘仁赡担任将官,轻视财物,看重将士,法令严肃,从小略通兵书。
在南唐做官,任左监门卫将军、黄袁二州刺史,所到之地都政治清明安定。
李景让他掌管亲军,任为武昌军节度使。
周军出征淮南,先派李谷从寿春进攻,李景派将领刘彦贞抵御周军,让刘仁赡任清淮军节度使,镇守寿州()李谷退守正阳浮桥,刘彦贞见周军退却,估计他们害怕了,紧追他们。
刘仁赡认为不行,刘彦贞不听,刘仁赡独自按兵不动守城。
刘彦贞果然在正阳战败。
周世宗进攻寿州,把它重重包围,用两船相并载着炮,从淝河中流炮击寿州城;又把几十万根大竹子捆扎在一起,上面盖上木屋,号称“竹龙”,载上甲兵攻城,又决水寨之水流入淝河。
用各种方法攻城,从正月到四月都役能攻下,而这年非常炎热,大雨十多天不停,周军营寨水深几尺,淮河、淝河暴涨,炮船竹龙都漂到南岸,被李景的军队焚烧,周军死了很多人。
周世宗东赴濠梁,让李重进任庐、寿二州都招讨使。
李景也派他的元帅齐王李景达等人在紫金山下扎寨,修筑夹道连接城中。
而李重进和张永德两军相互猜疑不和,刘仁瞻多次请求出战,景达不允许,因此怨愤叹息而生病。
因此怨愤叹息而生病。
紫金山下的营寨,毁坏夹道,李景的军队大败,将领们大多被俘获,而李景的守将广陵冯延鲁、光州张绍、舒州周祚、泰州方讷、泗州范再遇等人,有的逃跑,有的投降,都不能坚守,即使是李景君臣,也都震惊畏惧,上表称臣,愿意割让土地、献纳贡赋,以证明降服诚意,而刘仁赡独自坚守,不能攻下。
周世宗让孪景派来的使臣孙晟等人到城下告知刘仁赡,刘仁赡的儿子刘崇谏趁着他父亲患病,图谋和将领们出城投降,刘仁赡立即命令将他斩首,监军使周廷构在中门哭泣挽救他,没有救成,于是士兵们都感动得哭起来,愿意以死守城。
三月,刘仁赡病重,已经不省人事,他的副使孙羽伪造刘仁赡的信,献城投降。
周世宗命令把刘仁赡抬到营帐前,感叹很久,赐给他玉带、御马,又让他进城养病,这天死去。
诏书写道:“刘仁赡对他所事奉的人竭尽忠诚,坚守节操,无所亏损,前代的名臣,有几个能和他相提并论!我出征南方,以得到你为最大收获。”于是拜刘仁赡为检校太尉兼中书令、天平军节度使。
刘仁赡不能接受任命而死去,享年五十八岁。
因地宗派使臣吊祭刘仁赡,丧事由官府出资,追封为彭城郡王,任他的儿子刘崇赞为怀州刺史,赐给庄园、住宅各一处。
李景听说刘仁赡死,也追封他为太师。
寿州原来的州治为寿春,周世宗因它难以制胜,于是将城迁到下蔡,而恢复它的军镇建置,称号为忠正军,说:“我用它来奖赏刘仁赡的忠节。”唉,天下憎恶梁已经很久了!但不幸生在那个时代的义士,不做它的臣子是可以的,那些享用他主人俸禄的人,必然要为他主人的事而死,像王彦章这样的人,可以说是死得其所啊!刘仁赡既然杀死他的儿子来表明自己的意志,哪有临死变节的呢?现在的《周世宗实录》载有刘仁赡的降书,这是他的副使孙羽等人写的。
当周世宗时,王环为蜀国守卫秦州,很久都攻不下来,后来他力尽而投降,周世宗很是赞赏他的忠诚,但只封为大将军。
就周世宗对他们两人厚薄不同并考察周世宗的制诰,可知刘仁瞻不是投降的人。
从古到今忠臣义士难得啊!五代乱世之时,这三个人,或出身于士兵,或出身于伪国的臣子,真令人不胜感叹呵!真令人不胜感叹呵!
参考资料:
《新五代史》,宋欧阳修撰,原名《五代史记》,后世为区别于薛居正等官修的五代史,称为新五代史。全书共七十四卷,本纪十二卷、列传四十五卷、考三卷、世家及年谱十一卷、四夷附录三卷。记载了自后梁开平元年(907年)至后周显德七年(960年)共五十三年的历史。《新五代史》撰写时,增加了《旧五代史》所未能见到的史料,如《五代会要》、《五代史补》等,因此内容更加翔实。但《新五代史》对旧“志”部分大加繁削,则不足为训,故史料价值比《旧五代史》要略逊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