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佚名
昭阳协洽九月,尽阏逢涒滩七月,凡十一月。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三年(辽重熙十二年)
九月,丁卯,召辅臣及知杂御史以上于天章阁,朝谒太祖、太宗御容及观瑞物。既而帝问御边大略,久之,乃罢。
帝既擢任范仲淹、韩琦、富弼等,每进见,必以太平责之,数令条奏当世务。仲淹语人曰:“上用我至矣。然事有后先,且革弊于久安,非朝夕可能也。”帝再赐手诏督促,既又开天章阁召对,赐坐,给笔札,使疏于前。仲淹、弼皆惶恐避席,退而列奏,言十事:一曰明黜陟,二曰抑侥幸,三曰精贡举,四曰择官长,五曰均公田,六曰厚农桑,七曰修武备,八曰减徭役,九曰覃恩信,十曰重命令。帝方信向仲淹等,悉用其说,当著为令者,皆以诸事画一次第颁下;独请设府兵,辅臣共以为不可而止。
司徒吕夷简固请老,戊辰,授太尉,致仕,朝朔望及大朝会并缀中书门下班。谏官欧阳修言:“夷简为宰相,纪纲大坏。今筋力已衰,合杜门自守,不交人事。纵有未忘报国之意,凡事即合公言,岂可暗入文书,眩惑天德!乞赐止绝。”于是始命宰臣章得象监修国史。初,夷简罢相为司徒,犹带监修;及致仕,乃以还得象。
赐知谏院王素三品服,余靖、欧阳修、蔡襄王品服,面谕曰:“卿等皆朕所自择,数论事无所避,故有是赐。”
乙亥,枢密副使任中师罢。
丙子,以端有殿学士李淑为翰林学士。谏官欧阳修奏事延和殿,面论淑奸邪,退又上言:“淑朋附吕夷简,在三尸五鬼之数,望早与一外任差遣。”寻令淑知寿州。既仍不行,修又言:“窃闻中书须得淑自上章求出,方敢差除。此乃大臣避怨,不肯为陛下除去,望特出圣旨处分,以彰圣明之德。”
丁丑,诏:“执政大臣非假休,不许私第接见宾客。”从知谏院蔡襄言也。议者以为唐元和用兵时,裴度为相,请私第延见四方贤俊以广谋虑,今一切禁绝宾客,非谏官所宜言也。
是日,群盗晨入金州,劫府库兵仗,散钱帛与其党及贫民,知州王茂先将直兵二十四人御之,不敌,遂走。群盗恣行掠夺,日暮乃出城去。茂先具以闻。
枢密副使富弼言:“伏见西鄙用兵以来,物力穷困,朝廷不能存抚,遂使为盗。今张海、郭邈山等惊扰州县,杀伤吏民,巡检、县尉不敢向前,遂从京师遣兵,仍令中使监督,尚犹迁延日月,倔强山林,以至白昼公行,平入州县,开府库,劫货财,散募凶徒,啸聚渐众。陕府、西京、唐、汝、均、房、金、商、襄、邓千馀里,所在疮痍,诸郡无兵,各不自保。臣思京西诸州贼盗见今往来之处,长吏皆非其人,乞先选转运两人,令往彼体量诸州长吏不才及赃滥老病者,急罢之,令于辖下通判或知县中保举人权充知州,如不足,则朝廷下审官院选人填补。知州得人,则就令选部内知县、县令。昔前汉勃海盗起,丞相举龚遂,遂至郡,盗贼悉平;后汉朝歌盗贼屯聚,乃以虞诩为朝歌长,贼遂骇散;此守宰得人,贼自破灭之验也。
壬午,辽主谒怀陵。
丙戌,命王洙、余靖、孙甫、欧阳修同编修《祖宗故实》。
先是富弼请选官置局,将三朝典故及诸司所行可用文字,类聚编成一书,置在两府,俾为模范。帝纳其言,故命靖等编修,弼总领之。明年,九月,书成,分别事类,凡九十六门,二十卷。
丁亥,徙知庆州滕宗谅权知凤翔府。时郑戬发宗谅前在泾州枉费公用钱,而监察御史梁坚亦劾奏之,诏太常博士燕度往邠州鞫其事,宗谅坐是徙。
范仲淹言:“梁坚奏宗谅于泾州贱买人户牛驴,犒设军士。臣窃见去年葛怀敏败后,向西州军官员惊忧,计无所出。泾州无兵,贼已到渭州,宗谅起遣人户强壮数千人入城防守,时直苦寒,军情愁惨,得宗谅管设环庆路节次策应军马,酒食薪柴并足,众心大喜。虽未有大功,显是急难可用之人,所以举知庆州。仓卒收买牛驴犒军,纵有亏价,情亦可恕。今一旦逐之如一小吏,后来主帅,岂敢便宜行事!欲乞朝廷指挥,宗谅止在任句当,委范宗杰在邠州一面勘鞫。如宗谅显有欺隐入己及乖违大过,臣甘与宗谅同行贬黜。”
壬辰,翰林学士李淑罢知郑州,以权知开封府吴育言淑前在府多亵近吏人故也。
是月,桂阳洞蛮寇边,湖南提刑募兵讨平之。
冬,十月,乙未朔,徙知江宁府刘沆知潭州,经制蛮事。
知光化军韩纲,性苛急,不能拊循,士卒皆怨愤,员僚邵兴率众盗库兵,欲杀纲。戊戌,纲逾城逃,兴等遂焚掠居民,劫其指挥使李美及军士三百馀人趋蜀道,美自缢死。纲,亿长子也。
己亥,辽北院枢密使萧孝穆卒。孝穆廉谨有礼法,为政宽简,时称为国宝臣。追赠大丞相、晋国王,谥曰贞。其弟西北路招讨使孝友以葬兄还京师,拜南院枢密使。
庚子,辽诏诸路上重囚,遣官详谳。
壬寅,以玉清昭应宫田二十二顷赐国子监。
丙午,以盐铁副使张日之为河北都转运案察使,知谏院王素为淮南都转运案察使,盐铁判官沈邈为京东转运案察使,用富弼、范仲淹等言也。先是仲淹、弼等言:“今内外官虽多,然与陛下共理天下者,惟守宰最要耳。比来不加选择,非才、贪浊、老懦者,一切以例除之,其间良吏百无一二,使天下赋税不均,狱讼不平,水旱不得救,盗贼不得除,民无所告诉,而不思叛者,未之有也。救之之术,莫若守宰得人;欲守宰得人,请诏二府通选转运使。转运既得人,即委逐路自择知州;知州已得人,即委逐州自择知县。其不任事者,奏罢之。仍令久其官守,勿复数易,其异政者,宜就与升擢。则官修政举,朝廷唯总其大纳而振举之可也。”帝纳其言,于是日之等首被兹选。素入辞,帝谓曰:“卿今便去谏院,事有未言者,可尽言之。”
丁未,以右正言余靖为辽太后正旦使。
初,洺州肥乡县,田赋不平,久莫能治,转运使杨偕患之。大理寺丞郭谘曰:“是无难者,得一往,可立决也。”偕即以谘摄令,并遣秘书丞孙琳与其事。谘等用千步方田法括地,得其数,除无地之租者四百家,正无租之地者百家,收通赋八十万,流民乃复。而王素为谏官,建议均天下田赋。欧阳修即言:“谘与琳方田法,简而易行,愿召二人者。”三司亦以为然,且请于亳、寿、汝、蔡四州,择尤不均者均之。于是遣谘与琳先往蔡州,首括上蔡一县,得田二万六千九百三十馀顷,均其赋于民。既而谘言州县多逃田,未可尽括,遂罢。谘,赵州人也。
戊申,诏二府同选诸路提刑。
辽参知政事韩绍芳、三司使刘六符,与参知政事杜防不协,防以六符尝受宋赂,白其事。辛亥,绍芳出为广德军节度使,六符为长宁军节度使;防愈见亲任。
壬子,辽以夏人侵党项,遣延昌宫使高嘉努让之。
甲寅,复置诸路转运判官,仍诏中书、枢密院同选用。
乙卯,诏修兵书,翰林学士承旨丁度提举,集贤校理曾公亮等为检阅官。
己未,范仲淹言:“臣窃见京朝官、使臣、选人等进状,或理会劳绩,或诉雪过犯,或陈乞差遣,其事理分明可行、可罢者,则朝廷便有指挥。内有中书、枢密院未见根原文字及恐审官、三班院、流内铨别有例,难便与夺者,多批送逐司;其逐司为见批送文字,别无与夺,便不施行,号为送杀。以此官员、使臣三五度进状,不能结绝,转成住滞。乞特降圣旨,今后凡进状者,仰逐司主判子细看详,如内有合施行者,即与勘会,具条例情理定夺进呈,送中书、枢密院再行相度,别取进止。如不可施行,亦仰逐司告谕本人始委,庶免官员、使臣、选人等重叠进状,紊烦圣听。”从之。
壬戌,诏二府新定磨勘式。自是法密于旧。
甲子,陕西路经略安抚招讨使郑戬言:“德顺军生户大王家族元宁等以水洛城来献。其地西占陇坻,通秦州往来道路,陇之二水,环城西流,绕带河、渭,田肥沃,广数百里,杂氐十馀落,无所役属。寻遣静边寨主刘沪招集其酋长,皆愿纳质子,求补汉官。今若就其地筑城,可得蕃兵三五万人及弓箭手,共捍西贼,实为封疆之利。”从之。
谏官欧阳修言:“近来传闻燕度勘鞫滕宗谅事,枝蔓句追,囚系满狱,人人嗟怨,自狄青、种世衡等,并皆解体。乞告谕边臣以不枝蔓句追之意,兼令今后用钱,但不入己处,任从便宜,不须畏避,庶使安心用命立功。”修又言:“臣风闻边臣张亢,近为使过公用钱,见在陕西置院根勘,干连甚众。亦闻狄青曾随亢入界,见已句追照对。臣伏见兵兴以来,所得边将,惟狄青、种世衡二人,其忠勇材武,不可与张亢、滕宗谅一例待之。且青本武人,不知法律,纵有使过公用钱,必非故意偷谩,不过失于点检,乞特与免勘。”知渭州尹洙亦言:“青于公用钱物,无豪分私用,不可以细微诖误,令其畏惧。望特旨谕青,庶安心专虑边事。”
辽以北府宰相萧惠为北院枢密使。
十一月,丙寅,上清宫火。寻有诏以宫地为禁军营。
景祐初,置殿中侍御史里行、监察御史里行,凡四人。既而久阙不除,于是诏以两人为额。癸酉,以太常博士赵人李京、殿中丞合肥包拯并为监察御史里行,中丞王拱辰所荐也。京尝知魏县,奉法严正,吏不便之,欲以奇中京,遂相率遁去,监司果议以苛刻斥。知府任布曰:“如此,适堕吏计中矣。”京赖以免。拯尝知天长县,有诉盗割牛舌者,拯使归屠其牛,鬻之。既而又有告杀牛者,拯曰:“何为割某家牛舌而又告之?”盗者惊服。徙知端州,州岁贡砚,前守缘贡率取十倍以遗权贵人。拯命制者才足贡数,岁满,不持一砚归。
初,光化军贼邵兴帅其党趋蜀道,遇提举捉贼上官珙,杀之,又败兴元府兵于饶风岭,本府军校赵明以众降,乃自州北循山而东。捉贼使臣陈曙等领兵追击兴于壻水,及其党皆就禽。壬午,诏并凌迟处死。曙,若拙子也。
谏官欧阳修言:“臣窃见近日盗贼纵横,盖由威令不行。昨王伦既败之后,不诛家族。凡小人作事,亦须先计,成则获大利,不成则无大祸。有利无害,谁不欲反!只如淮南一带官吏,与王伦宴,率民金帛献送,开门纳贼,道左参迎。苟有国法,岂敢如此!而往来取勘,已及半年,未能断遣。古者称罚不逾时,所以威激士众。今迟缓如此,谁有惧心!遂致张海等,官吏依前迎奉,顺阳县令李正己,延贼饮宴,宿于县厅,恣其劫掠,鼓乐送出城外。其敢如此者,盖为不奉贼则死,不奉朝廷不死,所以畏贼过于畏国法。伏望陛下勿行小惠以误大事。其宣毅兵士,必有家族,乞尽戮于光化市中,使远近闻之悚畏,以止续起之贼。其正己闻已有台宪上言,亦乞斩于邓州,使京西一路官吏闻之,知国法尚存,不敢奉贼。”又言:“臣闻江、淮官吏等,各为王伦事奏案已到多时,尚未闻断遣,仍闻议者犹欲宽贷。此由权要之臣多方营救,不思国体,但植私恩。惟陛下以天下安危为计,出于圣断,以厉群下。其晁仲约等,乞重行朝典。”
初,群盗剽劫淮南,将过高邮,知军晁仲约度不能御,谕富民出金帛,具牛酒,使人迎劳,且厚遗之。盗悦,径去,不为暴。事闻,枢密副使富弼议诛仲约,参知政事范仲淹欲宥之,争于帝前。弼曰:“盗贼公行,守臣不能战守,而使民醵钱遗之,法所当诛,不诛则郡县无复肯守者矣。”仲淹曰:“郡县兵械足以战守,遇贼不御,法所当诛。今高邮无兵与械,虽仲约之义当勉力战守,然事有可恕,戮之恐非法意。”帝释然,从之。
癸未,诏:“馆职有阙,以两府、两省保举,然后召试补用。自今见任、前任两府及大两省已上官,不得陈乞子弟亲戚馆职并读书之类。”
丁亥,诏更廕补法:长子不限年,馀子孙年过十五、弟侄年过二十乃得廕。自是任子之恩稍杀矣。
辽以上京岁俭,复其民租税。
庚寅,诏陕西宣抚使韩琦、副使田况赴阙。谏官欧阳修言:“议和未决,乞仍令琦等在彼经略,以俟和议之决。”
辛卯,同修起居注欧阳修,请自今后,上殿臣僚退,令少留殿门,俟修注官出,面录圣语;从之。
壬辰,诏限职田。
诏详定国朝勋臣名次,本家见无人食禄者,录其下子孙一人。
司天监言五星皆在东方,主中国大安。
十二月,乙巳,桂阳监猺贼复寇边。
戊申,以秘书丞张子奭为祠部员外郎,右侍禁王正伦为左侍禁、閤门祗候,并以累使夏州之劳也。
辽改政事省为中书省。
己酉,诏转运使郭辅之等攻讨蛮、猺,并就便招抚之。
戊午,以南京府学为国子监。
庚申,许广州立学。
是月,澧州献瑞木,有文曰“太平之道”。谏官欧阳修言:“知州冯载,本是武人,不识事体,便为祥瑞以媚朝廷。方今元昊叛逆,契丹骄傲,加以西则泸戎,南则湖、岭,无一处无事。内则百姓困弊,盗贼纵横。以臣视之,实未见太平之象。臣顷见太平州曾进芝草,今又进瑞木,窃虑四方相效,争造妖妄。其所进瑞木,伏乞勿示臣僚,仍速诏天下,凡有奇兽、异禽、草木之类,并不得进献。”从之。
是岁,河北降赤雪。河东地震,五六日不止。谏官孙甫请省后宫浮费以消灾谴,帝嘉纳之。
韩琦至陕西,属岁大饥,群盗啸聚商、虢之郊,张海、郭邈山等为之渠率。琦遣属官乘传赍宣抚司榜,收集散军,谕以免罪归所属;仍召谢云行等将沿边士兵入山捕张海等,相继歼衄,禽捕馀党殆尽。是冬,大旱,河中、同、华等州饥民相率东徙。琦即选官分诣州县,发省仓以赈之,奏差提点刑狱许宗寿专切往来提举蒲、华、同三州,所活凡二百五十四万馀人,它州称是。时民力久困,琦乃蠲赋役。察官吏能否,升黜之。又以兵数虽多,而杂以疲老,耗用度,选禁军不堪征战者,停放一万二千馀人。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四年(辽重熙十三年)
春,正月,戊辰,辽主如混同江。
辛未,降天章阁待制、权知凤翔府滕宗谅知虢州,职如故;并代副部署张亢为本路钤辖。宗谅及亢皆置狱邠州,狱未具而有是命,从参知政事范仲淹言也。
先是仲淹力辩宗谅、亢等非有大过,乞免下狱。及是又言:“燕度勘到滕宗谅所用钱数分明,并无侵欺入己。张亢借公用钱买物,事未发前,已还纳讫。又因移任借却公用银,却留钱物准还,皆无欺隐之情。”宗谅及亢由是得免重劾。
壬申,西蕃摩戬入贡。
乙亥,荆王元俨薨。元俨性谨约寡欲,喜儒学,好文词。尝问诩善王涣曰:“元昊平未?”对曰:“未也。”曰:“如此,安用宰相!”及病,帝亲至卧内,手调药,屏人语久之,所献多忠言。及薨,赠天策上将军、徐、兗二州牧、燕王,谥恭肃。
丙戌,诏:“自今臣僚毋得以奏荐恩泽及所授命,为亲属乞赐科名及转官、升陟入通判以上差遣,其亲属尝降官、降差遣,亦毋得乞以恩泽牵复;若因累而为别更名奏廕者,重坐之。”
辛卯,太常礼院上新修《太常新礼》、《庆历祀仪》;赐提举、编修官器币有差。
二月,丙申,遣内侍赍奉宸库银三万两下陕西,博籴谷麦以济饥民。
壬寅,知光化军韩纲,除名英州编管,兵马监押许士从,追三官舒州编管,坐弃城也。
广西宜州蛮区希范作乱。希范,思恩人,狡黠,颇知书,尝举进士试礼部。景祐末,与其叔正辞应募从官军讨安化州叛蛮。既而希范击登闻鼓求录用,事下宜州,知州冯伸己言其妄,编管全州。正辞亦尝自言其功,不报。二人皆缺望。希范后辄遁归,与正辞率其族人及白崖山酋蒙趕、荔波洞蛮谋为乱,择日杀牛,建坛场,祭天神,推蒙趕为帝,正辞为奉天开动建国桂王,希范仲神武定国令公、桂州牧,以区丕绩为宰相,馀皆伪立名号,补署四十馀人。前月丙子,率众五百破环州,劫州印,焚其积聚,以环州为武成军。癸卯,事闻,诏转运钤辖司亟发兵捕击之。
乙巳,以上清宫田园、邸店赐国子监。
戊申,遣入内供奉官王昭明往宜州,召募勇敢人入洞捕击蛮贼。
徙知虢州滕宗谅知岳州。时中丞王拱辰言其盗用公使钱,止削一官,所坐太轻,故再谪。
庚戌,辽主如鱼儿泺。
甲寅,罢陕西四路都部署、经略安抚招讨使,复置逐路都部署、经略安抚招讨使,从韩琦议也。
以郑戬为永兴军都部署,兼知永兴军。初,命戬知永兴军,仍兼四路都部署,谏官欧阳修言:“戬虽名都部署,而诸路自各有将,又其大事不令专制,必禀朝廷。假如边将有大事,先禀于戬,又禀朝廷,朝廷议定下戬,戬始下于沿边,只此一端,自足败事。且大事戬既不专,小事又不由戬,则部署一职,虚名可废。若小事一一问戬,处分合宜,尚有迟缓之失,万一耳目不及,处置失宜,则为害不细。欲乞落其虚名,只令坐镇长安,抚民临政,以为关中之重,而使四路各责其将,则名体皆顺,处置合宜。”从之。
丙辰,辽以参知政事杜防为南府宰相。防生子,辽主幸其第,赐其子名旺满努。
丁巳,诏天章阁侍读曾公亮删定审官、三班院、流内铨条贯,从范仲淹请也。
三月,乙丑,以殿中侍御史会稽王丝为荆湖南路体量安抚提举捉贼。
丁卯,以天章阁侍讲杨安国为直龙图阁,崇政殿说书赵师民为天章阁侍讲,并赐三品服。帝以二人久侍经筵,行义淳质,因褒擢之。
己巳,以职方员外郎、同判登闻鼓院张尧佐提点开封府诸县镇公事。谏官余靖言:“尧佐,修媛之世父,进用不宜太遽。顷者郭后之祸,起于杨、尚,不可不监。”帝曰:“朕岂以女谒进人,亦因臣僚论荐而后用。如物议不允,当更授以一郡。”帝虽有此言,尧佐竟不出。
甲戌,命盐铁副使鱼周询、宫苑使周惟德往陕西,同都转运使程勘相度铸钱及修水洛城利害以闻。先是韩琦以修水洛城为不便,奏罢之,郑戬固请终役。琦还自陕西,戬罢西路都部署,改知永兴,又极言城水洛之便,役不可罢,命刘沪、董士廉督役如故。知渭州尹洙及泾原副都部署狄青相继论列,以为修城有害无利。议者纷纷不决,故遣周询等行视。戬初命泾原都监许迁将兵为修城之援,及戬罢统四路,洙亟召迁还,又檄沪、士廉罢役,且召沪、士廉。蕃部皆遮止沪、士廉等,请自备财力修城。沪、士廉亦以属户既集,官物无所付,又恐违蕃部意,别生它变,日增版趣役;洙再召之,不从,洙亟命瓦亭寨都监张忠往代,沪又不受。洙怒,命青领兵巡边,追沪、士廉,欲以违节度斩之。青械二人送德顺军狱,时周询等犹未至也。蕃部遂惊扰,争收积聚,杀吏民为乱,又诣周询等诉。周询等具奏,诏释沪、士廉,令卒城之。
参知政事范仲淹言:“刘沪、董士廉元禀回路都部署节制往修水洛城,即非二人擅兴。况刘沪是沿边有名将佐,累有战功,国家且须爱惜,不可轻弃。董士廉是朝廷京官,亦与将佐一例枷勘,更未合事理。伏望圣慈特遣中使乘驿往彼,委鱼周询、周惟德取勘刘沪等所犯因依情罪闻奏,仍送邠州拘管,听候朝旨。”
范仲淹等意欲复古劝学,数言兴学校,本行实,诏近臣议。于是宋祁、王拱辰、张方平、欧阳修等八人合奏曰:“教不本于学校,士不察于乡里,则不能核名实。有司束以声病,学者专于记诵,则不足尽人材。谨参考众说,择其便于今者,莫若使士皆土著而教之于学校,然后州县察其履行,学者自皆修饬矣。”乙亥,下诏令州县皆立学,本道使者选属部官为教授,三年而代;选于吏员不足,取于乡里宿学有道业者,三年无私谴,以名闻。士须在学习业三百日,乃听预秋赋;旧尝充赋者,百日而止。亲老无兼侍,取保任,听学于家。三场,先策,次论,次诗赋,通考为去取,而罢贴经墨义。又以旧制用词赋,声病偶切,立为考式,一字违忤,已在黜落,使博识之士,临文拘忌,俯就规检,美文善意,郁而不申。如白居易《性习相近远赋》,独孤绶《放训象赋》,皆当时试于礼部,对偶之外,自有意义可观。宜许仿唐体,使驰骋于其间。士子通经术,愿对大义者,试十道,以晓析意义为通,五通为中格;三史科取其明史意而文理可采者;明法科试断案,假立甲乙罪,合律令法意、文理优者为上等。
庚辰,录唐郭子仪后。
壬午,以国子监直讲石介直集贤院,兼国子监直讲。时韩琦乞召试介,诏特除之。
甲申,免衡、道州、桂阳监民经猺贼劫掠者赋役一年。
丙戌,丁度等上《答迩英圣问》一卷。帝指其中事体大者六事,付中书、枢密院,令奉行之。
丁亥,辽以宣政殿学士杨佶参知政事。
高丽贡于辽。
诏权停贡举。
先是辽人犯法,例须汉人禁勘,受枉者多,太弟重元请五京各置警巡使,从之。
夏,四月,乙未,监察御史里行李京言:“近闻契丹筑二城于西北,南接代郡,西交元昊,广袤数百里,尽徙沿边生户及丰州,麟州被虏人口居之,使绝归汉之路。违先朝誓书,为贼声援,其畜计不浅。况国家前年方修河北沿边故满城、阴城,再盟之后,寻即罢役。请下河东安抚司诘其因依,或因贺乾元节使人还,责以信誓,使罢二城,以破未然之患。”从之。
丙申,诏:“湖南民误为征猺军所杀者,赐帛存抚其家。”
丁酉,以宜州蛮区希范叛,命京西转运案察使杜杞为广南西路转运案察使兼安抚使。
戊戌,帝谓辅臣曰:“自昔小人多为朋党,亦有君子之党乎?”范仲淹对曰“臣在边时,见好战者自为党,而怯战者亦自为党,其在朝廷,邪正之党亦然,惟圣心所察耳。苟朋而为善,于国家何害也!”
初,吕夷简罢相,夏竦授枢密使,复夺之,代以杜衍,同时进用富弼、韩琦、范仲淹在二府,欧阳修等为谏官,石介作《庆历圣德诗》,言进贤退奸之不易。奸,盖斥夏竦也,竦衔之。而仲淹等皆修素所厚善,修言事一意径行,略不以形迹嫌疑顾避。竦因与其党造为党论,目衍、仲淹及修为党人。修乃作《朋党论》上之,略曰:“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小人所好者利禄,所贪者财货。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君子则不然,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于是为党论者恶修,摘语其情状,至使内侍蓝元震上疏言:“范仲淹、欧阳修、尹洙、余靖,前日蔡襄谓之四贤。斥去未几,复还京师。四人得时,遂引蔡襄以为同列。以国家爵禄为私惠,胶固朋党,递相提挈,不过三二年,布满要路,则误朝迷国,谁敢有言?”帝不信。
己亥,帝以上封者言河东刍粮不继,数请废麟州,命右正言欧阳修往河东与转运使议之。初,河东转运使张奎于晋州铸铁钱,而民多盗铸,又,晋州矾岁课益亏,并下修计度之。
庚子,以度支判官李绚为京西转运案察使。时范雍知河南,王举正知许州,任中师知陈州,任布知河阳,并二府旧臣,绚皆以不才奏之。居半岁,召入,修起居注。绚,邛州人。
己酉,监修国史章得象上新修《国朝会要》。
壬子,判国子监王拱辰等言:“首善当自京师。今国子监制度狭小,不足以容学者,请以锡庆院为太学,葺讲殿,备临幸,以潞王宫为锡庆院。”从之。
始,狄青械刘沪、董士廉送德顺军狱,寻有诏释二人,令往水洛城讫役,须勘到罪状,别听旨。丙辰,谏官欧阳修言:“自西事以来,擢用边将,能立功效者殊少。惟范仲淹筑大顺城,种世衡筑青涧城,刘沪筑水路城;沪尤为艰勤,功不在二人下。今若曲加轻沮,则武臣无复为朝廷作事。且沪若不在水洛,恐它人不能绥抚,苟别致生事,则蕃部更难招辑,望圣意断而行之。”余靖亦言:“乞早降指挥谕鱼周询,如所筑新城实利,即应留沪等专守此城,招抚蕃部,仍以此意诫敕狄青、尹洙,今后行事不可如此仓卒。朝廷若以沪与青等既有私隙,不欲令在一路,则宁移青等,不可移沪,以失新附之心。”
命集贤校理历城张掞往江、淮、两浙路转运司体问利害事。
是月,辽南院大王果实,奏党项等部叛降夏国。未几,西南面招讨都监罗汉努等,奏山西部族节度使吉里以五部叛入西夏,乞南北府兵援送实威塞州户。诏:“富者遣行,馀留屯田天德军。”
五月,壬戌朔,枢密副使韩琦、参知政事范仲淹并对于崇政殿,陈攻守之策,数刻乃罢。
辽都监罗汉努,奏所发部兵与党项战不利,元昊遣兵助叛党,招讨使萧普达、四捷军祥衮张佛怒殁于阵。
先是郑戬奏修水洛城,乞令韩琦不预商量,琦言:“臣任西边,在泾原、秦凤两路,于水洛城事,比它人知之甚详。”遂陈所见利害凡十三条,诏答刂与鱼周询、郑戬等。而周询及戬已先具奏修城之利,且言:“水洛城惟女墙未完,弃之诚可惜,宜遂令讫役。”乃诏戬等卒城之。丁卯,遣内殿崇班陈惟信往泾原路催修水洛城。
戊辰,辽征诸道兵会西南边以讨元昊。
己巳,徙知庆州孙沔知渭州,知渭州尹洙知庆州,用欧阳修议也。
庚午,录系囚。
壬申,幸国子监,谒至圣文宣王。有司言旧仪止肃揖,帝特再拜。赐直讲、大理评事孙复五品服。遂幸昭烈武成王庙;又幸玉津园,观种稻,宴从臣。寻召复为迩英阁祗候说书,杨安国言其讲说多异先儒,乃罢之。
癸酉,抚州上金谿县所得生金山,重三百二十四两,帝令藏于龙图阁瑞物库。
乙亥,卫尉寺丞丘浚,降饶州军事推官、监邵武军酒税。浚坐作诗讪谤,执政欲重诛之,帝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古有郇模哭市,其斯人之徒欤!”乃薄其罪。
丁丑,欧阳修言:“臣亲至河外,相度移、废麟州,其城壁坚完,地形高峻,乃是天设之险。移、废二说,未见其可。乞减寨卒以纾民力,委土豪以资捍御。”
戊寅,诏募人纳粟振淮南饥。
丙戌,元昊始称臣,自号夏国主,复遣尹与则、杨守素来议事。
己丑,省河南府颍阳、寿安、偃师、缑氏、河青五县并为镇,又析王层县隶河南府,始用范仲淹议也。
鄜延经略司言西贼寇青涧城,宣武副都头刘岳等与战,败之。诏功等一迁两资,次迁一资。
六月,辛卯朔,辅臣列奏,答手诏所问五条。韩琦、范仲淹又奏陕西、河北画一利害事,陕西八事,河北五事。已而仲淹又奏:“西贼议和,变诈难信,愿早罢臣参知政事,知边上一郡,带安抚之名,足以照管边事,乞更不带招讨、部署职任。”
元昊遣使乞援于准布,准布执其使以闻于辽,且乞以兵助战,许之。甲午,辽主驻永安山,以将伐元昊来告。
丙申,辽命翰林都林牙萧罕嘉努、耶律庶成编集上世以来事迹。
癸卯,改知渭州孙沔复知庆州,知庆州尹洙知晋州。始,朝廷欲卒城水洛,故令洙与沔易任,沔以病辞,乃别徙洙。于是渭州阙守,诏委狄青。谏官余靖言:“泾原山川广宽,道路平易,边臣制御不住,可以直图关中。如此形势,安得轻授于人!假如贼人图守镇戎,狄青既是部署,岂得不出救援?青出之后,何人守城?贼若以一二万人与青相拒,劫从间道领众直趋渭州,又使何人守备?以臣观之,渭州必须别得能臣与狄青分职句当,方免朝廷深忧。”又言:“青武人粗暴,不可兼知渭州。”章三上。诏徙青权并代部署。
丙午,高丽贡于辽。
丁未,辽录囚。
开宝寺灵宝塔灾。谏官余靖言:“塔为天火所烧,五行之占,本是灾变,乞更不营造。”时盛暑,面奏,靖素不修饰,帝入内云:“被一汗臭汉熏杀,喷唾在吾面上。”其优容谏臣如此。
庚戌,以天章阁待制王素知渭州。
壬子,以参知政事范仲淹为陕西、河东路宣抚使。始,仲淹放逐数年,陕西用兵,帝以仲淹士望所属,拔用护边。及召还执政,中外想望其功业,促淹亦感激眷遇,以天下为己任,遂与富弼日夜谋虑,兴致太平。然规模阔大,论者以为难行。及案察使出,多所举劾,人心不自安。任子之恩薄,磨勘之法密,侥幸者不便。于是谤毁浸盛,而朋党之论滋不可解。然仲淹、弼守所议弗变。
先是石介奏记于弼,责以行伊、周之事,夏竦欲因是倾弼等,乃使女奴阴习介书,久之,习成,遂改伊、周曰伊、霍,而伪作介为弼撰废立诏草,飞语上闻。帝虽不信,而仲淹、弼始恐惧,不敢自安于朝,皆请出按西北边,未许;适有边奏,仲淹固请行,乃使宣抚陕西、河东。
枢密副使富弼言:“朝廷以契丹发兵会元昊讨岱尔族,路出河东境外,疑是变诈。它时虽欲背盟自逞,必寇河北,第以河东为掎角之地而已。伏乞陛下更令范仲淹且相度河东,未宜调发。”时仲淹疑辽败盟,欲大发兵为备;杜衍谓辽必不来,兵不可妄出。仲淹争议帝前,诋衍,语甚切。仲淹尝以父行事衍,衍初不为恨,既退,仲淹犹力争。韩琦曰:“若尔,则琦当请行,不须朝廷一人一骑。”仲淹怒,再求对,首奏琦语。然兵卒不发,仲淹亦不以为忤为。
先是仲淹受命主西事,弼主北事。弼条上河北守御十二策,且言:“臣奉使契丹日,于河北往回十馀次,询于沿边土豪并内地故老,博采参较,得之甚详,以至稽求载籍,质证时务,用是裒聚撰述,以副陛下委任之意。伏望陛下令两府会议,可者速行之,其不可者更相致语而是正之。”
秋,七月,戊寅,封宗室德文东平郡王,允让汝南郡王,允弼北海郡王,允良华原郡王,从蔼颍国公,从煦安国公,宗说祁国公,宗保建安郡公,宗达恩平郡公,宗望清源郡公。帝始用富弼议,次第封拜宗室,以德文属尊且贤,方汉东平王苍故事,封东平,仍诏德文等十人并列本班之上,少前。
甲申,夷人寇三江砦,淯井监官兵击走之。
丙戌,诏:“诸路转运使、副、提点刑狱,察所部知州、军、知县、县令有治状者,以名闻,议旌擢之。或不如所举,令御史台劾奏,并坐上收书不实之罪。”从范仲淹奏也。